醫師率先向喬家主行禮，沒有多看他人一眼，倒是一副幾位老實的樣子。

“剛剛有人說你是聖殿的人，”喬家主不想多說，“我要當眾再次驗血。”

醫師一躬到底，“我自當遵循家主吩咐。我跟隨家主已經將近百年，多年不曾出錯，如今家主想要預防意外.....”

聲音猛地停止，醫師不知何時已經摸出了一把袖珍匕首，直直刺向喬家主。

猛地一閃，喬家主護住自己的肚子，一滴冷汗流下。

身後的侍衛一擁而上，快速拉開醫師，將戰鬥引向別的方向，同時護著喬家主。

“見紅了。”芮暮離聲音清淡，沒有上前。要是這個時候往前走一步，事後這兩位家主翻臉不認人，到時候不知道會被怎麽編排。

隨著他沒有壓低的聲音，大群人低頭一掃，之前喬家主坐著的位置果然剩下了點點斑駁血跡，喬家主的衣裙上也多了血漬。

喬家主怔楞地看著芮暮離，醫師居然直接就這麽刺殺她，那麽說明之前的血緣診斷真的有問題，可是芮暮離卻說沒有問題。

“快，叫產婆來，不能拖了，家主要生了。”喬家主身邊的一個老嬤嬤穩住了，快速指揮周圍的人，並護送著喬家主向最近的宮殿轉移。

芮暮離不動，這個時候他最好就是保持沈默，即使接收到喬家主震驚的眼神，他也無話可說。

周圍的人熙熙攘攘，一切秩序井然有序呃，穩婆快速抵達現場，一群醫師也在不斷趕過來的路上，也有人快速飛奔去通知林家主。

喬家主一直看著芮暮離，想要詢問什麽，又無比猶豫。直到穩婆再三提醒，喬家主深吸一口氣，放下了這件事，才去了宮殿躺著。他們已經無話可說。

如果是親生子嗣，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基本接近於無，對對方的感官也跌入了谷底；如果不是，那自然再好不過。

那個醫師的動作或許是為了造成難產呢，喬家主心裏劃過這個念頭，芮暮離都說了不是，肯定不是，虛虛假假之間，聖殿不過是想要逼她分散註意力。

林家主快速趕來，臉色冰寒，“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不用芮暮離參與進來，很快就有人將事情解釋清楚，並等待林家主接下來的命令。在場的，大概只有芮暮離一個人是多餘的。

“你現在這裏待著，現在不適合放你走。”林家主直接扣人，示意眾人將此地所有人完全封鎖在內，“等惜菡平安產子，你就可以離開了。”

現在要是讓芮暮離走出這裏，消息估計也會被帶出去，怕是徹底地不得安寧了。

並不算是意外這個決策，芮暮離點頭表示理解，轉身提出自己的要求，“我餓了，給我上點心，還要準備茶水瓜子。”

林家主冷著臉，還是揮手示意下人前去準備了。多事的時期，沒必要現在和芮暮離鬧開。

端來一把椅子坐下，芮暮離坐在原地嗑瓜子，與其他人保持著一米以上的距離。他偶爾欣賞一番眾人的緊張兮兮，倒是沒有出言挑釁。

林家主厭惡地撇了一眼芮暮離，沒有多說，只是緊張地盯著門框，看著來來往往地人，仔細傾聽裏面的聲音。

八個月大的孕婦意外產子，盡管還有十來天就有九個月了，但是七活八不活，這一胎絕對算是無比危險，一個不小心就會出問題。

端著血水進進出出，一個個嬤嬤都沒有大聲喧嘩，場面保持著極度的安靜，只有隱隱的呻吟聲以及不斷傳來的血腥味似乎在訴說著分娩的進行。

一邊磕著瓜子，芮暮離一邊整理自己的思路，那個蔡毅的通房估計是想為姐姐報仇，所以特意挑選了這個時機，想要讓喬家主難產。

喬家主明顯不能多次運用體內的靈力，不然就會出現紊亂，關鍵時刻容易護不住胎兒。所以才會在下一次躲開後全身冒冷汗。

那個醫師應該真的是聖殿的人，這次也是抱著必死的心過來的，他是死去的駱夫人（邢容與生母）的人手，遲早會被查出來。

他身邊的給他端瓜子的，是芮家的人，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安插進來的探子，他之前在芮翰池給他的紙條上看見過這個名字，同時還見過這些人的畫像。

還真是各顯神通啊。

芮暮離懶洋洋地撐著頭，這一次他不動，以後再說，算是徹底抵消了那一份生恩以及三年的養恩，以後便是反目成仇，也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。

天空中，飄來淅淅瀝瀝的小雨，嘀嗒地落在地面上，柔和了林家嚴肅緊張的氣氛。

“家主，”一個醫師出來了，拜見林家主後，和林家主特意走到一邊說話。

風聲夾帶著些許字詞傳入芮暮離的耳朵，“難產”、“保大”這個兩個詞倒是格外清晰。當場見紅，難產倒是不稀奇，芮暮離撐著額頭。

不過，林家這邊多的是藥物，主神的身軀也確保了他們不會因此死亡，真要死一個，估計也是那個可憐的小胎兒。

很快，芮暮離又聽到了催產藥的字眼。

一名嬤嬤匆匆離去，身後跟著整整一隊的侍衛。就是不知是保衛安全多一些，還是監控小心多一些。

很快，那名嬤嬤就回來了，手裏還緊緊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。

小雨不停，路面已經被淋濕了，一些小水窪也聚集了起來，倒是格外具有趣味。

芮暮離輕嘆一口氣，示意那名端著瓜子的奴仆靠近一些，有些夠不著。

奴仆得到示意，將身子湊近一些，耳邊似乎傳來了一個字，“摔”。

芮暮離隨手一推，將奴仆推開，並嗤笑著說：“林家主何必這麽小氣，我就是想吃一點瓜子，何必拿這種劣質貨色來搪塞我。”

奴仆順著力道被推開，正好踉蹌一步，碰到了嬤嬤身上，然後摔倒在了地面。瓜子落在地上，灑了一地。

嬤嬤手中的湯藥潑灑了大半，碗倒是沒有直接飛出去，而是好好地護在懷裏。

見此情景，兩人急忙跪下，連說話求情都不敢。

雨點變大了，砸在人的身上，讓人生疼。眾人的動作停頓一秒，大概都沒有料到芮暮離會如此膽大妄為。房間內，喬家主的呻吟聲也變得更大了，人員在進行緊急的調動。

林家主雙拳握緊，又慢慢放開，陰測測的目光在芮暮離身上一掃而過，“繼續去熬藥，把備用的藥物全部端上來，準備最好的瓜子遞給芮公子。”

歪著繼續嗑瓜子，芮暮離餘光微掃那個不出彩的嬤嬤一眼，心裏倒是感嘆不已，溫瑜的手也太長了，這個時候居然敢算計喬家主，還真是膽子大。

不過是跟著他來了兩趟，竟然就這麽聯系上了，還專門等著這一日下手。

這個嬤嬤也是芮家的人，這次是接的溫瑜的指令前去熬藥。不過他剛剛已經傳達過去了停止計劃的意思，相信對方是個聰明人，不會再次下藥了。

生個孩子，也這麽驚心動魄。

芮暮離也是無比佩服，坐了半天嗑瓜子，冷眼看著新端來的藥被這麽送進去，估摸著他大概也可以離開了。

撐開一把傘，芮暮離起身，就這麽撐著傘站在雨中，打算離開了。

房屋內的人終於出來了，一個嬤嬤快速走到林家主身邊道賀，眉眼中都帶著喜氣與得意。

“恭喜家主，喬家主生了，是對雙胞胎，都是公子。”

聽聞此言，一堆堆賀喜的人圍住林家主，一大堆好聽的話不要錢一樣送了過去。

“好，”這是林家主激動的聲音，難怪惜菡肚子這麽大，他之前還擔心了好久。

“記得告訴你們家主，我告辭了。”芮暮離懶得再擠進人群中告知林家主，於是隨意拉著隨意一個人，托他轉達。

走出包圍圈，沒有人再攔他，一是因為之前家主有言在先，二是現在也沒有什麽必要了，三則是芮暮離此刻的身份也不是他們可以輕易下手的。

剛剛遠離包圍圈，芮暮離又感到了人群的騷動。

“家主，快，醫師呢，哪裏去了，喬家主血崩了。”

“這位小公子臉色變青了，快來人。”

“還有公子，公子的呼吸變弱了。”

芮暮離握著傘柄的手猛地握緊，一滴滴小雨順著傘沿滴落在地上，跌的粉碎，冰寒徹骨。

算來算去，芮暮離始終都是希望喬家主平安誕下這一胎，縱然面上不顯，他一直在默默關註保護著，可沒想到還是漏掉了，被人鉆了空子。

那麽，動手的人，應該是芮翰池吧。

在原地停留不到一秒，芮暮離轉身就走。即使計劃被中途毀了也無可奈何，芮翰池是他親生父親，也是他多年教導的良師。

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，他不會對芮翰池出手。

身後，似乎傳來了哀悼的哭聲，可這一切已經與他無關了，芮暮離走出了喬家大門，這裏他大概以後都會很少來踏足，他和喬家主的合約關系到此結束。

六個月前，他期待地離開芮家，來到這裏；六個月後，他又回了芮家，與喬家林家斷絕幹系。喬家主已經產子，所有聯系全部切斷，這一切終結，從此兩者再無任何牽連。

“你去。不要留活口。”林家主抱著那個小嬰兒繈褓，冷淡地發出命令。懷裏的小嬰兒，已經停止了呼吸。

暗處，似乎有人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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